第一章
星期五下班时间。
我从电梯里走出来,在电梯到推拉铝合金门之间,是十一步半。
一位漂亮的年轻小姐和我同时到达门前,我只犹豫了两秒钟,就颇有礼貌地替她拉开了门。
“小姐,您请!”
我彬彬有礼,温文尔雅。其实,这对于我来说是家常便饭,而一般情况下,漂亮的小姐也会说:先生,谢谢您!
可是,今天这位小姐似乎是另类,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,说:“不要因为我是女人就为我开门!”
我愣了一下,反应过来。
我笑了笑,用异常温柔的口气说:“小姐,我替您开门并不因为您是女人,而是因为我是男人!”
漂亮的小姐发愣了。
我继续微笑,继续用异常温柔的口气说:“小姐,您真漂亮,您长得就像洋娃娃一样!”我的语气是多么轻柔和发自肺腑啊!自我感觉特好的女人,都能听出来。
这些话,我也只对自我感觉特好的女人说。
她脸红了,非常专注地盯着我又看了一眼。然后,趿着玫瑰色的有清脆响声的半高跟凉鞋走了。
我收不住脸上的微笑,我清楚地看见下一个猎物了。
沿着街道散漫地走着。
贴着裸体美人画报的路边发廊里的小姐,以为来了猎物,把已经开得很低的衣服领口又往下拉了拉,一摇一扭,靠在门边做出一种自以为很诱人的姿势。
我在感觉一种特殊召唤的同时,已经有些想入非非。
我愉快地对她打了一个响亮的榧子。
她的眼睛立即露出一种很醉人的春色,猩红的嘴唇也为此微微张开,像是在快活地喘息,又像是对情人一种无言的召唤。
忍住心里的笑。
绕过她踱步来到一百米远处的公共汽车总站。在总站的斜对面,又见围了一大堆人。
自然是走过去,一看,却索然无味了。
一个男人因为他的女朋友被另一个男人踩了一脚,而对那个男人大打出手。事实上,这个男人比他的对手矮了整整一头,虽然他做出一副异常勇猛的姿态,但满脸的鼻血和抽搐的面部肌肉已表明他受伤不轻……
他的女朋友抱着他的外套在人群里为他呐喊助威。
这个女人又丑又胖,还一脸雀斑。
哎,这就是男女的世道。
女人本身也许并没有多大本领,但是她有一种鼓舞男人不要命的力量,还有一种左右男人去干蠢事的神通。可是,似乎男人们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:我们值吗?
为这些独立意识、独立能力都很差,有严重不劳而获倾向的女人?
为这些神经衰弱得常吃安眠药,总是担心老公、情人有外遇,或者自己外遇被发现的女人?
为这些总是想象力丰富,可以在黑与白、有与无、真与假之间自由穿梭的女人?
阿门!
五分钟之后,我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一切,站在街头东张西望。
这条街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街道了。
据说在清朝时期叫牛马铺街,是专门用来买卖各种牲口的,居住的自然也多是些社会最下层的贫穷百姓。
当时这里挤挤挨挨地排着各种牲口出售场、屠宰场、茶馆、酒店、戏院、鸦片馆和妓院,当然还有古装片中常出现的杂耍卖艺场子。
如今,除了街头的喧嚣场面没有改变之外,一切都已改变。
记得小时侯曾经蹬着老爸那辆28圈的凤凰牌自行车,躲闪着各种障碍物,穿梭来过这里。那时候除了一条整街外,还有杂七杂八弯弯曲曲的一些大院、胡同。我横跨在又高又粗的自行车横杆上,头上一片犹如联合国彩旗般的小孩尿布、花棉布内裤和被单褥子,头下是各色泡菜坛、咸菜缸、水桶马桶和洗脸盆等各家胡乱堆放的杂物……纵然如此,感觉却好极了。
我和我的自行车在属于我的世界里横飞着……
可是现在……
即使我骑在900多元的新式赛车上,也仿佛战俘一般蓬头垢面,我像幽灵一样游走在充斥着汽车尾气污染的大街上。
我像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军,我在我高大的战马上驰骋疆场……这些已经作古了。
我仿佛重新投胎转世,我忘记了早就不属于我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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